第九百二十三章 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
第九百二十三章 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 (第2/2页)而且很有可能,压根就没人授意,而是默契之下的行为。
一个彻头彻尾的冤案,在经过死刑三复奏后,杨信横死,死的时候,在赤城堡为大明戍边的伤,都还没好利索。
朱祁钰继续说道:「杨正明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三日***入大明京营,彼时瓦剌已经俘虏了稽戾王,而后其在景泰三年当选锐卒,在景泰七年年老力微放归依亲,以贩早食为业。」
「其父奇冤横死,斩首示众,
其子仍入京营,奋勇当先,满门忠孝。」
「景泰十一年九月初三,杨正明引车贩早食,五城兵马司校尉陈铭以有碍观瞻、阻塞交通为由,要收缴杨正明的餐车,发生口角,杨正明跪地祈求陈铭不要收缴,陈铭强行拖拽,杨正明操刀一刀毙命。」
「这个案子本身的确不复杂,杨正明杀了人后也没有跑,而是扛起尸体直接到府堂自首了,朕说的可有遗漏之处?」
杨正明杀人,是因为五城兵马司的校尉陈铭要收缴杨正明的餐车,而冲突过程中,杨正明怒从心中起,恶向胆边生,干净利索一刀毙命,杨正明曾经是京营内的锐卒,即便是年老力微,但实力仍在,陈铭不是对手。
俞士悦俯首说道:「陛下明鉴,确实如此。」
朱祁钰眉头紧蹙的说道:「陈循在世的时候,跟朕说:走卒贩夫,引车贩浆,自古有之,有道之世,必以厚生为本,而止于至善。」
「朕其实很不喜欢陈循这个老夫子在朕耳边唠叨,可他的话,朕还是听了,杨正明从京营退役之后,以这餐车为生,陈铭凭什么收缴?可有公文?是顺天府堂出的公文,还是东城县堂出的公文?若是没有,陈铭凭什么抢掠杨正明餐车?就凭陈铭是五城兵马司的校尉吗?」
「若是没有公文,陈铭劫掠在先,杨正明杀人在后,朕以为罪不至死,诸卿,要朕给你们背一段《卖炭翁》吗?「
贺章当然听出了陛下话里的意思,陛下这已经不是暗自袒护了,而是明明白白的要宽宥杨正明,陛下说这个案子,是从杨信的旧案说起的,他俯首说道:「确有公文,不得在行道树内引车贩桨,主要是这早上入城出城的人最多,才有了这个规矩。「
「陛下,杨正明杀人,是在以武犯禁,故此三法司认为当诛。」
朱祁钰立刻说道:「以武犯禁,杨正明的确是有武力在身,陈铭的确是朝廷的人,这以武犯禁看似合理,可是那这公文里有说,可以收缴餐车吗?若是有明确这么说,朕就办了这东城县堂县主,谁出的这个公文,朕就办谁。」
「翩翩两骑来是谁?黄衣使者白衫儿。手把文书口称敕,回车叱牛牵向北。一车炭,千余斤,宫使驱将惜不得。半匹红纱一丈绫,系向牛头充炭直。」
「卖炭翁里,这一千斤的炭,黄衣使者白衫儿还知道给半匹红纱一丈绫,他陈铭算什么东西,他,凭什么明抢?!」
「若是没有明确说可以收缴,贺总宪这以武犯禁,犯的是谁的禁?朕的禁?朝廷的禁?还是这东城县堂的禁?!」
「以武犯禁,指的是啸聚山林之盗匪,杨正明无论怎么看,都不是盗匪之流。」
贺章赶忙请罪说道:「臣愚钝,陛下教诲的是,臣用错了,以武犯禁,的确不是这么用的。」
贺章说话,就是在给皇帝递弹药,三法司认定杨正明当诛的理由是以武犯禁,这个禁是谁的禁,得搞清楚,大明只有、也只能有一片天,那就是陛下。
「那公文里有没有说可以收缴?」朱祁钰继续追问。
贺章似乎是认真回想了一番说道:「并无此言,只是说不能在行道树内引车贩浆,以驱离为准。」
朱祁钰这才收起了怒火说道:「陈循跟朕说,朕是皇帝天子,朕是天下黎民之君父,朕的一举一动,亿兆瞻仰以为则而行之,这朝廷也是一样的,今天这杨正明真的死了,这大明天下十六省的衙役们就敢把手伸向老百姓。
「这一件事,两件事不起眼,可是架不住成年累月积累起的民怨,那股火烧起来,瓦剌人拿不走朕的脑袋,让大明百姓拿走朕的脑袋,朕丢不起那个人。」
「朕以为此案不应斩首,流放辽东官厂,做苦役吧。」
杀人偿
命天经地义,可若是遇到了抢劫,难道不能反抗了吗?可杨正明的确是犯了罪,他杀了人,才有了流放辽东官厂的处罚,陈铭的确是执法过度,杨正明完全可以到登闻鼓院敲响登闻鼓,但是杨正明却选择了拿刀杀人。
辽东官厂并不是石景厂,那不是享福的地方,徐四七主持辽东官厂,的确苦楚。俞士悦面色如常,只是看了贺章一眼,也便知道了,这贺总宪就是陛下的水猴子。
这六部明公们兵部和礼部都换了两茬了,俞士悦还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稳如泰山,他还是有些眼力价儿的,这贺章虽然明面上在反对陛下,可是擅辩的贺总宪,居然说以武犯禁,这不是给陛下发飙的机会吗?
俞士悦想了想开口说道:「陛下,杨正明有头功牌在身,按制三复议后,理应论功过,亦不至死。」
三复议后才是八议八辟,很显然头功牌在身的杨正明,也在论功的范畴之内,这是必须走的司法程序。
「那便如此。」朱祁钰站起身来,让三法司重新上奏疏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
回到了御书房的朱祁钰对着兴安说道:「去把兵部尚书江渊叫来,再把于少保叫来。」「臣参见陛下,陛下圣躬安。」江渊知道陛下找他来做什么,行了个大礼,挨打要恭敬,
既然做错了老老实实的挨骂就是。
「行这么大礼作甚?平身,坐。」朱祁钰并没有生气,而是对着先来的于谦说道:「这五城兵马司不能再在驸马都尉手里攥着了,屁大点的权力,都能惹出乱子来。」
「不对,朕说的不对,这可是关乎民生的权力,可不是屁大点。」以民为本,以民为重,这关乎民生之事,就不是小事。
朱祁钰把江渊叫来不是骂人的,这事儿也怪不到江渊头上,五城兵马司名义上是归兵部管辖,可都是驸马都尉任事儿,京师的五城兵马司归焦敬、石璟、薛桓三人掌管,江渊就是想管,人家都是驸马爷,江渊也管不了不是?
于谦想了想说道:「陛下,臣以为,顺天府、应天府、松江府的五城兵马司校尉,当以京营锐卒充任,而将校当以讲武堂庶弁将充任。而其余州县皆以放归军卒充任为宜,主事当以锐卒、庶弁将充任。」
「江尚书什么想法?」朱祁钰看向了江渊。
江渊还是有点懵,他以为来挨骂的,结果到了地方,才发现陛下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。江渊愣愣的说道:「那驸马都尉们怎么办?」
朱祁钰想了想说道:「一律去勋军,占着茅坑不拉屎就不要占着,去勋军领俸就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