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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三章 焉知饿死填沟壑

第二百二十三章 焉知饿死填沟壑 (第1/2页)

随着骤起发难的血人被击倒在地,江闻竟晚了一步才赶上左侧进击的妙宝法王,此时对他浑然天成的招式展现出了十分兴趣,但刚才呢喃呓语的血人显然疑点更盛,因此嘟囔完毕,还是选择先摸进了草丛。
  
  “想不到法王的功夫不弱,江某倒是看走了眼。”
  
  妙宝法王穿着的僧衣华贵,此时也毫不顾惜地穿进荆棘丛中,循着动静一同前往,一边对江闻解释道:“江流儿施主,小僧不懂得什么武学。佛法中有神通无数,这都是佛法奥妙。”
  
  地上酾洒的鲜血清晰可见,两人不需多么费力,就找见瘫倒在草丛中的血葫芦。这人的形迹潦到难以辨认,嘴里不停地嚷着“疯了疯了”的言语,似乎被某种变故给吓跑了心智,方才又被妙宝法王的澎湃巨力击中,此时已经处于弥留之际。
  
  “看来这人已经废了,上天有好生之德,咱们还是先救人吧。”
  
  江闻掌心推动,先把存留不多的真气渡过去一道,让九阴真经疗伤法门沿着任脉推入气海中,避免这个在鸡足山阴堪称珍贵的活人,就此暴死在内伤之下。
  
  见此人呼吸逐渐平稳,江闻才微微一笑,眼角瞥见妙宝法王表情凝重地低呼佛号只称罪过,如今的慌张与刚才的果决判若两人,心中满是不解。
  
  青竹长老只是受了一惊无甚大碍,品照小和尚也已经赶回来守在老僧四周,留神注意一切风吹草动,不一会儿草丛轻响钻出来人影,品照等见到是江闻二人回来,才算艰难地缓过一口气。
  
  “咦?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,怎么还能喘气?”
  
  品照一脸正经地说着残忍的话,但血人还在艰难喘气确实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。
  
  即便经脉中有江闻渡去的疗伤真气,他此时遍体鳞伤、流血斑斑的模样,身上又全是止不住的淋漓鲜血,怎么看都像极了下一刻就会咽气投胎。
  
  妙宝法王出于愧疚地扛着血人回来,僧衣上也被点点血迹沾染,表情却慢慢恢复了从容不迫、应对一切的模样,仿佛天塌下来了也不过是轻风拂过、不染金身。
  
  “小师父,这位施主行状看似惨烈,实则皆尚未危及要害。”
  
  江闻缓缓解释道,“法王下手也是留了力道,旨在把人震开而非伤敌,否则就算他以完好之身接下这一掌,也不见得能够活命。”
  
  闻言的妙宝法王投来钦许的目光,似乎很感谢江闻的开解,而江闻更好奇妙宝法王身上的秘密。
  
  世上只要修炼过武功,就必然会留下痕迹,练拳脚骨骼粗大、习刀枪脚步有矩、善弓弩目光灼人、懂养气呼吸绵长,但江闻近距离观察过妙宝法王的行走坐卧,除了在雪域高原行走生活自带的身体健壮,全没看出什么习武的痕迹,模样也仿佛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康藏汉子。
  
  可以这样说,除非像江闻自己这般,是靠着外物把武功提升到不可思议境界,其他人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。妙宝法王按道理,也不应该拥有这样精妙而浑然天成的拳掌功夫才对,难不成藏地传闻中的“醍醐灌顶”还能作用在武学上?
  
  那不消多说,江闻肯定会这个秘法骗出来,再把自身功夫打包扔给小石头,省得大徒弟成天用体验派学习法,日夜折磨自己这个老师父。
  
  但很快,江闻就把这种离奇的想法抛之脑后,因为他想起了另一门类似的武功,其实也能做到不露武学根基。
  
  当初《神雕侠侣》中天竺高手尼摩星,就精通出自佛经的一门释氏厉害武功叫作“释迦掷象功”。
  
  佛经中有言:释迦牟尼为太子时,一日出城,大象碍路,太子手提象足,掷向高空,过三日后,象还堕地,撞地而成深沟,今名掷象沟。这本只是则寓言,形容佛法不可思议,但天竺修炼三轮七脉的瑜伽之法也十分神奇,有武学之士研究出一门外功,让人从轻到重锻炼,逐渐能以巨力掷物,即以此命名。
  
  比如尼摩星的武功博而不专,当初江闻却亲眼见到他能手持一块巨石,与练成《龙象般若功》、身具十龙十象之力的金轮法王较量,乃至在力量上令金轮法王手足无措。
  
  江闻自己的话,本来是看不上这种健身房练死劲儿的功夫,肯定不如自己松活弹抖来的巧妙,但现在看来,妙宝法王的藏密一脉自莲花生大师入藏起,就与天竺的渊源甚深,他估计是也从瑜伽术里,不知不觉地领悟到了类似武学。
  
  “江流儿施主,为何一直看着小僧?”
  
  妙宝法王被江闻盯得有些不自在,连忙出声询问,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,但江闻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,把注意力又转回躺地上的血葫芦身上。
  
  “没事。我总觉得他身形很眼熟,似乎在哪里见过……”
  
  江闻一边说着,一边用随身携带的清水激面,慢慢把他脸上的凝着血的头发丝化开。这样做很快就露出一张惊惧痛苦万分的面容,顿时除了青竹长老外的三人,都陷入了某种交头接耳的沉思。
  
  “确实眼熟,我应该也在哪里见过。”品照也点头称是。
  
  最后反而是妙宝法王熟视之后认出了对方:“如果小僧没认错,这位应该是平西王府之人——平日里他在悉檀寺内佩剑行走,故而有些印象……”
  
  讲到“佩剑行走”,江闻和品照此是否恍然大悟,面前这个血肉模糊的家伙分明是“八仙剑客”徐崇真的师弟,平素形影不离地跟在师兄左右,也曾在鸡足山下、凤尾村外和江闻交过手,故此江闻对他的身姿更加眼熟。
  
  “我想起来了,他好像叫做徐英风……”
  
  江闻早就暗中打探过平西王府人马的底细,此时融汇贯通浮现脑海,连忙蹲下身检查起了细节,将对方从可用的道具,变成重要解谜线索来对待。
  
  江闻凭着久病成医的医术一阵翻查,眼中精光闪现,忽将血人后背的全部衣服撕开,展现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恐怖景象。
  
  “这样一身伤势都没触及要害,扑向青竹长老的动作又相当敏捷,江某刚才就觉得奇怪了……你们自己看这里……”
  
  血人背上和身体遍布着大大小小、坑坑洞洞的啃咬缺口,撕咬伤口延伸至皮下脂肪组织,但鲜血涌流之后又能凝固,这才没有像动脉出血那样休克,可不管怎么说,这样皮肉一块一块被活生生咬掉的疼痛,也已经足以让人想想就头皮发麻。
  
  “这样的伤口,不像是剑刺刀砍造成的……血肉能撕扯得这么凌乱,更像是被利齿咬住后上下跳窜,在这个过程中穿透肢体肌肤……但加害者既不毙敌,也不像野兽噬人为了吃肉,简直是跟吸盘一样贴着,只求把血肉吮吸出来!”
  
  江闻化身法医进行检查,逐渐说出一些惊骇证据,“怪哉,这鸡足山阴里到底有什么怪物!”
  
  藏地医术也有妙处,妙宝法王郑重万分地上前拍打推拿、行功理气,想要试图将徐英风从昏迷中唤醒,但不管怎么施为,对方都只剩一口浊气,始终难以恢复神智。
  
  江闻慨叹着劝解道:“不行了,他失血过多只能靠他自己修养。幸好临行前弘辩方丈让我带了金疮药来,不然光是伤口化脓感染,他就注定要死在这片密林里。”
  
  品照神情有些失落:“那怎么办,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,也不知道他嘴里到底说的谁疯了……”
  
  江闻却神情诡异地看了他一眼:“这倒未必,品照小师傅,有的时候死人比活人好使,毕竟死人是不会骗人的……”
  
  品照很想辩白一句徐英风还没死呢,但话到嘴边,眼神顺着江闻指引的方向也显露出了惊异的色泽。
  
  妙宝法王则神色凛然,隐约察觉到前途严峻,主动对品照说道,“品照,弘辩大僧临行曾经交代,小僧此行定会护你们周全。”
  
  敏锐的人自然已经察觉到不对,江闻也知道前途艰难,两人齐齐看向青竹长老,老僧也意领神会地重重点头。
  
  “阿弥陀佛,老僧自然明白。此行再其次深入,老僧只会拖累各位,不如将这位受伤的施主交给我照看,各位自行其事便是,待老僧修养完毕,便带着这位施主从脊岭侧路返回,无需挂虑。”
  
  江闻不假思索地点头道:“那就有劳长老了,此行务必多加小心。”
  
  他一边说着,一边用撕扯下来的衣物,把徐英风的手脚用捆猪同款的方式,捆扎得严严实实。
  
  然后才在青竹长老啼笑皆非的表情中站起身,看向身边的两人,朝着徐英风洒落血迹标记出的方位走去,身后只剩下盘坐原地的老僧,还在念诵经文,向佛祖祈祷众人的平安。
  
  …………
  
  鸡足山阴的密林坎坎坷坷,幽深曲折之处不可见底,四周又被浓重山雾锁笼,每迈进一步既要辨明幽暗方位,还要对抗遍地荒草藤蔓,几人像是在泥潭里穿行。
  
  幸好徐英风走过的地方,已经在叶片树杈间都洒下了血迹,略一搜寻就能反溯到源头,想来这个平西王府中人所来的方位,就一定留着骆霜儿和安仁上人的线索。
  
  “施主、法王,我刚才看了眼他身上的伤口,那根本不是活人和野兽能够咬出来的。”
  
  品照忧心忡忡地说着,一脚踩进了几至膝盖的深草之中,带出一蓬新鲜的泥水,“嘴巴能咬出那种形状,说明有个突出长嘴、咧不开牙。山下的桑尼婆婆告诉我过我,山里有个东西脑袋跟黄麂子很像,却长着人的身体,干瘦到只剩下了一层皮,所以叫做‘干麂子’……”
  
  江闻在前面勤勉地开着路,此时也搭话道:“嗯?上次还想听你说起过,那是一些被地下的土金气所养,身体不坏不腐、似人非人的僵尸对吧。”
  
  江闻上次听到这个称呼,还是在石洞药池遇险之后,老和尚坦明寺中出没怖惕鬼,小和尚却说那是石缝里爬出来的干麂子,两人各执一词,却似乎能感受到土生土长的山民们,对这种怪物带着发自内心的恐惧。
  
  品照略带恐惧地看了下四周:“施主有所不知,干麂子在别处的话,只消见到阳光便会化作难闻黑烟消散,偏偏在鸡足山阴常能三五成群出没,掠食家禽人畜,如果落单之时被围住,就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  
  江闻皱了皱眉,听他这话,似乎鸡足山阴与别处仍有不同,也不知是地脉磁场产生的变异,还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深林致使,但结合刚才废弃佛寺满地舍利塔的恐怖景象,他也总能察觉这块地底下,涌动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。
  
  妙宝法王此时幽幽开口,介入了这场怪力乱神的对话之中。
  
  “大日如来常宣说一切众生悉有佛性,但未必人人皆有缘善法,如断善根、恶业重之人,则称之为阐提,此人无缘得到佛理趣旨,最终沦落于恶道苦海之中。”
  
  他随手整理形装恢复宝相,继续说道,“更何况娑婆世界有无数烦恼围绕,牵一发而动全身,若不能堪破则会深堕其中,再无拨云见日之机。”
  
  江闻转头看向他,听出话中还有深一层的意味,便把问题抛给了年轻喇嘛,想看看他有什么卓著新颖的见解。
  
  “法王听起来似乎意有所指,莫非也听过这类故事?”
  
  妙宝法王合掌说道:“诚然。小僧曾与康藏之中往来的马队相遇,一个贩茶砖的马队首领早年挖矿,故此与我谈起过,这些干麂子原初并非是什么鬼怪,很可能只是一些遭遇矿难被困地下,历经千辛万苦、瘦的不成人形才逃出地下。”
  
  “马队首领说,干麂子为了能从地下出来,常长跪着求人将它带出去,但见到了千万不能心软,甚至还要将他们缚住了紧靠在土壁旁,再在四周用泥封固起来,否则就会被他们给害了。”
  
  “不是鬼物,为何要如此残忍?”江闻疑惑道。
  
  妙宝法王点点头,又摇了摇头。
  
  “江流儿施主,小僧也知道此事颇为骇人,马队首领更不肯明言。但再仔细想想,这些遇难矿工在地下饿的形销骨立、两眼赤红,那时为了活下去早就是无所不用其极,你仔细想想,最后能活下来的那个人是靠什么维生?而能够不顾一切做出如此事情的’人‘,又能否称之为‘人’呢?”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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