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8 最好的生日礼物
68 最好的生日礼物 (第2/2页)“姑爷一早就回来了,正在厨上,亲手给姑娘做了一大桌子菜!”春涧赶着对青霜咬耳朵,“我们先服侍姑娘洗澡,你们也快去洗澡换衣服,可别说漏了嘴!”
“妈呀!”青霜赶紧捂住自己的嘴。
她心里替姑娘高兴,又不禁问:“不知姑爷的厨艺怎么样?若不算太好”
姑娘累了这半天,又是过生日,若连口爱吃的菜都吃不上,也太可怜了。
“我已问过厨房的人,说姑爷厨艺很好。”春涧笑道,“再说,就算姑爷只给姑娘做了碗面,只怕姑娘也吃得比什么都香!咱们快别多操心了。"
再叮嘱过其他人,春涧花影忙服侍姑娘洗澡更衣。
在浴桶里小睡一觉,纪明遥精神了不少,睁眼就觉得春涧和花影怪怪的。
神情看似正常,但为什么互相连个眼神都不敢对?
春涧竟还问:“姑娘今日生辰,要不要重新梳妆再去用饭?”
纪明遥:“”
“二爷回来了?”她绷住脸,忍住笑。
春涧拿棉巾的手就一僵。
纪明遥继续忍笑:“给我挽上头发吧。梳单螺髻。”
崔珏回来了,他人在哪?他在做什么?
是啊,今天她过生日!他会送她什么!
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,纪明遥坐在妆台前,发现她唇角紧绷,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。
算了。
纪明遥开心让自己笑了出来。
梳妆完毕,春涧花影便请她去用饭。
纪明遥想问崔珏,又忍住了没问。
既然他和她们都想给她惊喜,那她当然要自己亲眼看到哇!
春涧引她坐在了八仙桌旁。
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两汤:香叶羊排、清蒸鲈鱼、竹笋炖鸡、三鲜汤、百合银耳汤。
看上去与厨上平日所做稍有不同。
纪明遥左看右看,还是没见到崔珏的影子。
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:“二爷呢?”
给她做了一桌菜,他自己人在哪?
“二爷还在厨上呢!”见瞒不住,春涧便笑说,“二爷准备的是六菜两汤,还有”
花影忙拦住她:“还有什么?可没有了!”
春涧会意,连忙不再说。
纪明遥却坐不住了。
这么热的天,做了这么多菜,他还在厨房吗?
“给我拿把伞。”她说着已站起来,自己找伞,跑出门外。
她一路快步向厨房走,却只在半路遇见了提着食盒的金嬷嬷。
“二爷去书房洗澡了!”金嬷嬷忙笑道,“这是三道菜和长寿面,姑娘先“先送去我房里不对!”纪明遥改口,“快把所有菜都端来书房!”
她转身就向书房跑。
崔珏在书房浴室听见了夫人的脚步声。
很急。
他甚至能听到夫人急促的喘息。
“二爷、二爷?”夫人在浴室门边问,“你快好了吗?”
“快了。”崔珏加快动作,“夫人稍等。”
夫人似乎离开了门边。
崔珏迅速沐浴完毕,穿好衣衫。
夫人正在堂屋桌边吃面。
“别的菜能放一刻,面等不得。”夫人对他笑,“我就先吃了,没等你!”
“怎么样”崔珏喉间发干,“还合囗吗?”
“好吃!好香啊!但长寿面,我就不分你了。”夫人拍拍身边,“二爷不饿吗?”
夫人的确是高兴的。她很高兴。
在夫人身旁坐下,崔珏注视着她吃光了一整碗面,甚至连汤底都喝尽了。
“二爷。”纪明遥唤。
“我在。”崔珏回应。
“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的,最好的生日礼物。”纪明遥认真告诉他。
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家人亲手做的长寿面了。
上次还是上辈子。
姥姥还在的时候,不管再忙,每年到她生日,一定会亲手给她下一碗面,做几道她爱吃的菜。
十五岁后,就再也没有了。
那可真是好久了哇!
纪明遥忽然很想叫他的名字。
“崔珏?”她试探。
在古代,对平辈直呼其名,其实算非常没礼貌、不尊重人。尤其,崔珏还是她的“夫君”。
但今天她过生日。她想任性一回。
她还没叫过他的名字。
崔珏心间一颤。
分明被直呼姓名,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冒犯与不快。他甚至想,再听更多。
“我在。”他握住夫人的手,“我在。”
“崔珏?”纪明遥又唤一声。
“我在。”崔珏依旧认真回应。
“崔”纪明遥稍稍停顿,改了称呼,“崔明瑾?”
这是他的字,她也没有叫过哎!
崔珏吻上了她的手背,又吻到她指尖。
他笑:“我在。”
景德九年,七月十九日。
皇帝祭告天地、宗庙。
封后大典始。
七月二十四日,皇后敬受册宝。
纪明遥率众拥护皇后面向香案而立。
她圆满完成执事,全程未出半点差错。
七月三十日,诸礼完毕。
肃肃凉风生。好风如水,清景无限。①
秋天正式到了。
八月初七,乡试考官提前入贡院,待放榜当日方能回家。
每名考官除随身行李外,只许带一个不识字的从人服侍。但崔家不论男女仆人,少有真正一个字都不识得的,便有,也是半百花甲的老人或不满十岁的幼童。
崔珏便向同僚家中借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厮,将观言等全留给纪明遥听唤。
初六日夜。
睡前,纪明遥再次与崔珏一同检查行李。
被褥铺陈、衣箱、日常使用之物、几本可以反复赏玩、用以消闲的书。再多,也不能带什么了。
秋闱连考三场,每场三天,共是九天。在考完收卷之前,他就只能看书、看书和反复看书。
他又很不爱与人闲聊。
纪明遥心里叹气。
“饮食笔墨全由贡院供给,不会出差错。便有缺漏,也可以叫人送来。”崔珏抱起她,放在床上。
看一眼漏刻,他轻声说:“睡吧。”
“二爷”纪明遥不肯睡。
她问:“你们在贡院里,的确可以下棋作画消遣吧?”
“可以,都可以。”崔珏笑,“夫人就不必担心我了。"
“当日秋闱、春闱,只在号房中,一连九日,也不算什么。”他又道,“已经亥正二刻,夫人快睡吧。”
他吹熄灯烛,合拢床帐。
纪明遥抱紧他,缩在他怀里。
崔珏也瞬时环住了她。
“八月初九开考,”纪明遥算,“上一科是八月二十七日放榜,上上科,我记得是二十八日放榜。再上一科轩“也是二十八日放榜。”崔珏语气轻松,手却不由将夫人抱得更紧,“至多二十几日,我就回来了。”
“也就不到一个月。”纪明遥说。
“是,不到一个月。”崔珏附和。
帐内昏暗无声。
两人都没再说话。
纪明遥向上摸索。
她轻轻吻上了崔珏的唇。
次日清晨。
崔珏安静离去,没有叫夫人起身相送。
八月初九,秋闱第一场开始。
纪明遥独自躺在家里。
成婚四个月了,她与崔珏日夜相伴,几乎没有分开过超过五个时辰。
她已经习惯了每天见到他,与他一起吃饭、一起练字、一起看书,习惯了他给她洗澡更衣、与她一起入眠,习惯了他的照顾。他还是会暗暗吃女护卫们的醋,有机会就亲自教她骑射习武。
生活里已经处处是他。
所以,纪明遥完全愿意坦荡地承认,他不在家,她不习惯了。
五间正房好大好空啊!
不过她要整理草稿,清净点也挺好。
在床上滚了两圈,纪明遥重新拿起第二稿《产钳的发明与使用》
这名字是她取的,虽然毫无文采,但简洁明晰,一眼就能让人知道是什么书!
但这未必是最终定稿的书名。
或许是产钳使用说明》呢。
一册书不厚,图文并茂,只有薄薄三十几页,不论手抄还是印刷,成本都不高,应比较适合推广。
一字一句细看了几遍,纪明遥还算满意。
但她又在犹豫:
是否该删去产钳的发明部分,只留说明使用,才更适合推广传播?
还是把发明部分挪到后面?
可发明并非她的功劳,至少有九成是五位产婆的心血。
手指按在五位产婆的签名上,纪明遥缓缓坐了起来。
她若问她们,不管是单独问,还是五位一起问,她们一定都会说,“请恭人定就好。”
可她决定不了啊!
啊啊啊啊!
“备车。我要去看书肆改得怎么样了。”她决定先做点别的。
产钳已投入使用两个月余,截至昨日,共帮助产妇五十二人次,协助分娩下五十三个婴儿。
其中,产妇无人死亡,婴儿存活五十个。未能存活的三个婴儿,其中有两个在使用产钳之前便已胎死腹中,另一个出生后一天死亡。有五个婴儿身上留下了比较严重的伤,尚未知能否不留痕迹地痊愈。
因五位产婆行事谨慎,除非产妇严重难产,否则决不提出使用产钳,也尚无人敢在官员富贵人家使用产钳,只在平民百姓中用,因此,也还无人因产妇伤病和婴儿死亡、受伤闹起来。
但根据五位产婆的统计数据,产钳的确极大提高了产妇与婴儿的存活率。
产钳也已改进过一次。现在五位产婆手中使用的,算大周朝第二代产钳?
纪明遥下床更衣。
她有两个嫁妆铺子,一个是书肆,一个是绸缎铺。
天下每天生产的女子何其之多。做都做了,她不可能只让产钳成为少数几个人手里的“神器”。
目前,她在做两手准备。
第一个选项,便是依靠自己推广。
她乘车来到书肆。
这处铺面面阔两间,分上下楼。她令专门划出两个书架留用,且书架前要留有一丈左右的空地。
掌柜和伙计已经收拾妥当。
“可这地方一直空着,不太美观,只怕影响生意。”掌柜赔笑请示,“不如奶奶用之前,先在这放些桌椅茶几之类,供人看书歇息也好?”
纪明遥同意:“你们且放。用之前我会告诉你们。”
掌柜连忙谢恩。
纪明遥又来到广宜公主府。
宝庆的郡主府尚未完全竣工,她仍和爹娘住在一起。
今日广宜公主与驸马不在家,出城打猎去了。而宝庆因前两日入秋,没大注意,染了风寒,被广宜公主勒令养病,不许出门。
纪明遥直接进她卧房。
宝庆正随便歪在床上。
见纪明遥进来,她不许她近身,只让坐去窗边:“你坐远些,小心我染了你。”
“那姐姐快把药吃了!”纪明遥瞪着她,“这药都没热气了,还不吃!你要等到公主回来说你吗!”
“是,纪恭人—”宝庆拖长声音,端起了碗。
她捏着鼻子,一口把药灌了下去,呛得直咳嗽。
侍女连忙端水服侍。
缓过这口苦劲,宝庆往下滑了滑,直接躺在枕上,半死不活道:“我再也不要生病了。"
纪明遥只笑不答。
她更没说,“那得看你自己注意不注意”,这样带着管教意味的话。
坐到窗边,她只叫天冬把《产钳的发明与使用》第二稿拿过去。
宝庆开始翻阅。
纪明遥蜷起身子,背靠板壁靠枕,抱着茶杯发呆。
这几天,用脑过度了,脑子有点疼。
放空、放空“我看挺好啊!”宝庆很快翻完,评价说,“看完一遍,我都觉得我会用了,能去给人接生了!"
“这可不能随便接生!”纪明遥赶紧说。
“我知道!”宝庆就笑,“我说着玩的。”
放下书,她问:“你还不肯刊印出来售卖,连产钳也不肯多做,到底还在犹豫什么?”
她说:“我娘昨儿还同我说,若她年轻的时候就有这东西,说不定能再给我添个妹妹!现在是绝对不成了。”
“一是,试验人数太少,仅五十二个产妇,不足为凭证。二是担心,有人一知半解就拿去使用,反而害了本不该有事的产妇和孩子。”纪明遥对她分析,“三是还没想好,我到底能不能担得起这个责任。”
客观上,产钳的确减少了产妇与婴儿的死亡。但再小的概率落到个人头上,便是不能承受之重。
她无法避免有人会主观上对产钳及使用者产生怨恨。那时,她真能承担得起吗。
“你若担心这个,早说啊!”宝庆忙坐起来,“这家里有一个公主、一个驸马和一个郡主,够不够替你承担?”
“够、够!”纪明遥不禁一笑,却又说,“可这话请姐姐先别与公主提。”
“我贪心不足、得陇望蜀,”她道,“还想先看,那一位是否会认可。”
宝庆懂了。
“那你是要更谨慎。”她思索道,“五十个例子,是不太多。”
“五十二个。”纪明遥强调。
“好,五十二、五十二!”宝庆笑,“你既忙完一段了来看我,陪我下会棋?”
她抱怨:“他们出门不带我,我真是要闷死了!”
侍女在卧房正中摆好棋盘。
宝庆与纪明遥一人坐在床上,一人坐在窗边,隔着一整间卧房下棋。她们每走一步,都只说出具体位置,让侍女去安放棋子。
今日跟在纪明遥身边的是春涧、花影、山姜与沉香。春涧花影早见过许多次姑娘与郡主下棋,而山姜和沉香虽然出身广宜公主府,却因未曾近身侍奉过,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。
看着看着,两人不禁暗中换了好几个眼神。
姑娘和郡主的棋艺还真是、真是一样的随性自然啊。
纪明遥没留在公主府用晚饭。
天黑得早了,不过酉初,便已在黄昏。
百合驾车。车慢而平稳地驶回崔宅。
住在京城的百姓几乎全有一双利眼。见这车队虽看似朴实,行动不疾不徐,毫无狂傲之意,还着驾。正在路中间行走的都忙互相招呼着,快步让开。
沈相清也忙随众退开。
为免去麻烦,他本该低头。
意避让着行人——尤其老人与幼童,驾车的女子与跟随的护卫仆从却非凡俗,便断定是显贵人家的车可不知为何,他竟直直地看着为首一辆马车悠然而过,一直看到那青色的车壁消失在视线里。
“掌柜的、掌柜的?”
听见三弟的呼唤,他才回神。
真是忙走神了。
拍了拍三弟,沈相清放松笑道:“先回家吧。”
后日理国公府老夫人寿辰,管家出来采买用具,终于叫他搭上了人。
虽然还不知怎样试探出大姐姐的踪迹,但总算迈出了这一步。
他会找到的。
他一定会找到!!
纪明遥下车回房。
青霜立刻回话:“理国公府给姑娘下了帖子,请姑娘后日一定要去他府上老夫人的寿宴。”
“一定要去?”纪明遥接过请帖。
帖子里明写“想念小辈”,细看全是对她的不满:
问她快两年没去理国公府了,便不想念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吗?怎么冷心至此?
告诉她,那日温夫人也会去贺寿,她就不想一起见太太?
和她说,虽然她年轻不懂事,成婚就把外祖家忘了,但长辈们都体谅她。
只要她去,一切就都既往不咎了。
快速看完,纪明遥一笑。
“你带上天冬石燕,这就走一趟,亲口问明张老夫人,是否真要我去。”
她命:“再带上我的话。”
“大姐姐病了一场,便累得太太病到如今还没大好。大姐姐与姐夫几次大吵,又连我在外都有所耳闻。长辈们真要我去,一定是已先想好了,有什么事,都怪不到我身上?我夫君在贡院,长嫂又有孕,可经不起一点震动。”她一字一句,教得清楚。
“不过,毕竟我回门当天,大姐姐就把姐夫一起带回来了。”她说着又笑,“想来外祖母和舅舅、舅母一定也以为,我去是无妨的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