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远游
5.远游 (第1/2页)从夜中到日升,晏可际已经追了这个然国游侠三个时辰了,两人从起伏着丘陵的式水河谷,一直追到了高大的玉台山脉。
晏可际本来并不担心会回不去,虽然这地界他从未涉足,但只要顺着式水河谷就一定可以回到柏仪镇。但现在已经不行了,这然国游侠似乎想通了什么,突然离开了式水河畔。带着晏可际来到了烟雾茫茫的玉台山,式水河的踪迹也愈发遥远。
彻底回不去就彻底回不去,彻底回不去也要宰了这个伧夷杂种,夺回他麻袋里的东西,并泄然国夺我五哥之恨,这是晏可际唯一的想法。
事实上,晏可际的刀尖几度碰上了这个然国游侠的身后,但都难以划破他的护体真气。但现在两人已经越靠越近了,养玉四法,乃元北第一内功,跑久了,这汉子注定斗不过晏可际。
现在他们已经处在一个山坡上,那个然国游侠放弃了继续跑,转而倚在一棵树上,麻袋的口子仍然捏在他的左手上。晏可际则倚在四丈远的一棵树上,两人面对面,相互警惕着。
那然国游侠先开口说话:“景国小子,追得可真够快,看你的刀法应当是云亭门的,听闻云亭门内功高妙,没想到轻功也能如此。”
晏可际没有答话,只是专心盯着他,这然国游侠带着刀伤跑了半晚,现在他已经连一个稳定的护体真气也凝不起来,晏可际得找个好机会一刀致命。
那然国游侠放开了捏着袋口的手,露出了麻袋中的东西。那不是东西,是一个孩子,一个不过十一二岁,刚开始留头发的小男孩。
那然国游侠笑道:“小子,收起你的刀吧,没这必要,你就不想要这孩子吗?杀了我,自是大功一件,但你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就要来抢一个小男孩吗?”
晏可际没有收起刀,但他确是已是心中震恍,不知所措。自然,此时最好的方式是不管这小男孩,先废了此贼再说。废了他,什么秘密都可套出。但若因此害了这孺童性命,岂非有违武道?晏可际把刀收了起来,冷冷地盯着这然国游侠,听着他的下一句话。
“这不就对了,为了逃避你的追捕,我可是什么武器都丢了,你何不也试试?”他把左手放在了那小男孩的天灵盖上。晏可际本以为他要拿这小男孩换自己一条命,没想到此贼居然还想得寸进尺,真是该死。
他立起身子,一步步朝着这然贼走过去。纪姐姐的话也不全对,像这种情况阳辅步就有用的多。
“你这小子要做何事?”这贼子虽然放大了声音,却止不住颤抖之声。
“欲献刀给豪侠也。”
他的首白步早就大成了。
那然贼显然不信这话,努力大声说道:“不劳亲来,在中间把刀放着就行。”晏可际已经走到中线了,他站定在这里,不过两丈,够了,这正是六哥教给自己的出刀距离。
“啊!”那然贼的左手已然全无。他恨此贼欲拿孺童要挟自己,也不多想,直接再出一刀,直断其喉,便结果了他的性命。
但接下来怎么办?
这孩子还在睡觉,晏可际看得出这孩子已经被点了穴。自己练习刀法,素来不擅长这些点穴功夫,若是一般大人也就罢了,偏是个小孩。晏可际不敢犯险,又想着点着穴也不需要吃太多东西,但到了柏仪,请三师哥想办法就是。
此时血污已经沾到了这孩子粉雕玉琢的脸上,晏可际觉得这样未免不好,便抱起孩子向这山下溪谷中走去。这高山之中,密林遍布,一切都是昏昏暗暗的,太阳也不过勉强从溪流上游照过来。晏可际并不担心,顺着溪流走,总能走回去的。他用溪水把孩子的血污洗掉,又自己饮了一大口。
晏可际只在昨日午后睡了一两个时辰,为了追上那个然国杂种可谓精力尽消。这溪水附近,颇是清幽,正是左右无事,晏可际抱着这孩子在旁依着一株大树竟睡了过去。
醒来时却是被群鸟鸟鸣惊醒的。此时天已是全黑了,无论是月亮,角黯星,还是翼明星都看不清楚。
但晏可际确出了一阵冷汗,自己居然在这荒郊野外睡着了?而且那个然国游侠的尸体自己也并未处置,想到此处,晏可际不由大骇。马上就要回到山坡上先去处置了那然国游侠的尸体,正欲动时,便隐约听到似有人声。晏可际忙用捕雀功上到树顶,他把小孩靠放在树干上,自己一时连大气也不敢出。
过不多时,晏可际发现昨晚那位持短枪然国游侠居然已走到不远处,也许这人会跑到自己所在的这棵树下,到时便可将这人一击致命。
但这愿望却明显地落了空。
另一位衣服打满补丁的游侠走到了这人跟前,冷冷道:“那云亭门小子可能已经走远了,柯兄弟断气有些时候了。我们还去不去玉中,朱显,你把我们弄到这里总得有个交代吧?”
“既已走了多时,那具尸体怎么会那样直愣愣地摆在那里?何况追到溪旁还有血迹,过了溪却瞬时没了。不过我也不在意一个云亭小子的性命,至于那个小孩,若能活着带回也好,若不能,也没什么。”
说完这话,他径直朝着晏可际所在的树下走来,然后道:“去玉中是不能耽误的,但若是树上有个小虫子,吃吃却也不错。”
晏可际瞬时明白情况不妙,但仍奋力而下,使出云亭门的博树刀法全力一击,那名叫朱显的然国游侠立马吃了一惊,也不硬抗,只使出轻功,跃出三丈远。
但这由高处落下的刀法乃是云亭刀法中威力最大的几招。纵是这朱显轻功不凡,竟也被晏可际的摧敌真气破开护体真气,在衣服上划出几个口子,
晏可际一击不成,当即转身运起巡星九步而跑。朱显瞬时大怒,立马向前追来。前些日子,晏可际还和纪嗣音一起追踪这些然人如猎人追踪猎物一般,没想到现在就攻守之势异也。但巡星九步不愧为上乘轻功,这朱显虽然拼尽全力,却仍然拉近不了两人的距离。
“我想云亭门在世上好大的声名,哪里有这般如鹿羊一般的弟子。”
去你的,晏可际想,云亭门又不养蠢材。
“前些日子我碰见了荀存圭,好一位云亭弟子,真是大英雄,大豪杰。”晏可际不由地脚下一踉跄,等他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了。
刀枪相交,震得晏可际手中一麻。
但还不等他的手转好,那朱显复又挺枪上来,猛力一刺。若非晏可际的玄璜法确实是高深内功,其护体真气颇为坚固,此时朱显已然割了晏可际的头。
但即便如此,晏可际丹田里也是震荡起伏,难受不已,一时之间,护体真气几近破裂。
但此人也不好受,踉跄地退到树上,若不是树干撑着,几乎跌倒。晏可际看这然人肤色颇黑,身材还算高大,阔面鹰眼。
从刚刚招式来看,他的轻功不在自己之下,但是他的右腿却是有伤,真跑起来并不如自己。趁此机会,晏可际强忍痛苦,收敛心神,一跃而起,对付这等然人,勿要一击而取其性命,若是一击不成,只能另寻它法。
但晏可际正要落下时,却感觉一股气浪奔来,晏可际无法,只得又按照阴辅步运起真气。自己的身体果被自己体内的真气强行扭开,躲开了这股真气。这原是几枚石子,但竟把晏可际身后一株大树给打断了。
还好叶姐姐的话自己都听了。阴辅步与阳辅步同运,果能强行更改身体动向,但先是挨了这朱显游侠一枪,又是阴辅阳辅同运,现在自己内息乱得好似长熙集市的人群,各种真气四处乱冲。玄璜法所维持的体内秩序几近不存。晏可际别无他法,不再缠斗,径向反方向奔去。
晏可际也不看后面还有没有人追来,玄璜法给自己耳目的增强之能,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,最后的玄璜真气全部转成了御风真气,好运转巡星九步。
一路狂奔,直到太阳东升,晏可际才敢停下来,如今他的真气四方乱窜,各处穴位都运行不畅,他已经凝练不出护体真气,好在摧敌真气和御风真气虽然迟滞些,但毕竟能用。
摧敌真气,御风真气和护体真气并称三气,其中以御风真气最易凝练,御风真气稍难,护体真气最难。若能以护体真气凝气护体一个时辰,便已经可以在一道盟中获得第七等的知武人盟位,授予知武牌。
晏可际现在暂时甩开了那帮然国人,这是好消息。至于真气失控,堵塞经脉,晏可际倒也不太担心,只要有更精深的真气,就可以很轻易打通。如果他练通了黄琮法,那么这些堵塞的玄璜真气便不值一提。只是四师兄给他黄琮法修炼要诀,需要以玄璜真气为根本,现在已不合用。
他拿起了自己的知武牌,云亭门的知武派皆用玉台山所出产的云玉制成,这是一种异材。异材之所以能称为异材,是因其中有异种真气。但云玉中的异种真气作用却颇为特殊,其最大作用竟是让云玉能够容纳其他真气,比如晏可际这枚,就注入了师父荀明道的苍璧真气。
这块知武牌正面刻有香蒲花纹,其上是师父所书的两个楷体知武大字。背面则未加雕刻,只是大体磨平,甚至还留了些凹凸,整个知武牌长有四寸,宽近两寸,厚有一寸。或许将知武牌内苍璧真气吸收进来,再慢慢分解,就可以帮他打通经脉。
但才刚刚吸收,便臂痛不已,苍璧真气确实精粹非常,慢慢分解一定非常艰难。现在时候未到,如今自己一人游于这茫茫玉台山中,前方后路皆是虎狼,手上的东西除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早早用掉为好。
其实自己也可以现在就一走了之,回到柏仪。但那小孩现在又失陷于然人之手,虽然大概并无性命之忧,但怎可弃百姓于此类盗贼之手,何况现在五哥失踪的线索也一并涌来。
想到此处,晏可际便收起知武牌。
玉中城在哪儿晏可际并不清楚,但他以前在大师兄手下做事时曾隐约听过这名字,知道这城在玉台山南端,诸多势力交界所在。景然商旅,玉台诸部,南然军队,常在这三不管的地方走私交往。玉台山南部,由于处在景然交界,景朝常常无力直辖,这地方似乎是由一户姓伍的玉台豪族所管,惯常是景来了姓景,然来了姓然,就是不知最近姓什么。
但此时晏可际却是又累又乏,哪里还有南下之能?
自昨晚追那然人离开柏仪,晏可际已经一天多未进寸米。前些日子回长熙城所做的秋衣如今已经被树枝刮的残破不堪。但那又如何呢?晏可际用石子打下几只飞鸟时想到,自己只要顺着溪流东出到有人的地方,准有新衣服可穿,也就不必在林间吃这烤鸟了。
晏可际第一次自己在林间烤这飞禽,几乎烤焦了才敢动口,又无别的调料,拔毛什么的也做的乱七八糟。不过晏可际肚中饥饿,也顾不得许多,一边吃一边想着自己前些日子在长熙吃到的酥蜜甜食,但这样更难咽了。
勉强进些食后,晏可际想到自己反正也追不上那帮然人,只要赶着去玉中城就行,便也不再慌张。自上树去,睡了一觉,这一觉他总算没有再被群鸟惊醒。
他在梦中又到了繁盛的长熙城中,但当他醒来时,只有铺满月光的玉台山。
晏可际翻身下树,拿起横刀,往东而去。现在他不饿不乏,虽然玉台山把他变成了个叫花子,但他依然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。
现在结不成护体真气,但他的巡星九步还是又快又稳,不到一日,他便已经出了玉台山。他沿着一条不知名的溪水向东而行,虽然这条溪叫不出名字,但他知道这溪一定会汇入元水的,而元水的水旁,总是有人家的。现在他走了两日,已经见到了两个村庄,但都是空无一人。晏可际心中奇怪,这里又有水源,土地肥沃,却为何无人居住呢?
直到出了第二个村庄,在山岭上望见然军的旗帜时,晏可际才恍然大悟,自己这是在式水以南,千锋岭主脉以北,这儿是景然两军的战场,百姓要么被迁到千锋岭去,要么被迁到式水旁。
晏可际小心避开然军,来到五十里外第三座村庄,村外的农田岁仍是绿浪,但已经可以看见黄色的稻穗,晏可际知道下月稻谷便可以收割,但大部分农田的稻穗成熟前就被已被胡乱地割掉。
这村庄中还有人,晏可际知道,虽然他的感知能力因为真气失控已经锐减了不少,但仍然胜过常人。这村中的泥地新按上的脚印比之前几个村庄新鲜太多,这儿远离式水,若是有人便只能是然人。
晏可际一时不敢大意,只运起巡星九步飞到屋檐之上,但那气息已经消散,这村庄瞬时寂寥下来。晏可际一时大奇,这帮然人不该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,但毕竟自己真气乱得很,他也不敢松懈,只从日中待到了太阳西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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