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6 告别
76 告别 (第2/2页)李蓉摆了几桌,在院子里吃得热热闹闹,苏容华是个会说话的,领着人在院子里划拳喝酒,投壶斗诗。
裴文宣之前赢过苏容华一次,苏容华整晚就揪着裴文宣不放,盯着他一样一样比,裴文宣被他吵得脑子疼,便抓了李川和秦临进来,四个人一番混战,喝得昏天暗地。
上官雅、李蓉、荀川三个人就摆了个小桌,坐在一边看这几个人胡闹,上官雅爱说话,先同李蓉说着自己在幽州偷鸡摸狗的事儿,慢慢就说到进华京来,而后她叹了口气道:“说来的时候,讲真的,
我就觉得我完了。殿下,咱们今晚说心里话,您可别介意啊。”
上官雅说着,抬手拍了拍李蓉,李蓉挥手道:“说说说,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?”
“那我就说了,当时我听说要当太子妃,我就想,完了啊,这辈子都完了啊。你看我那姑姑,当皇后一辈子,多可怜啊。你说要权势多大有什么用?我当着上官家的小姐,有什么是我吃不到玩不到的?进了宫,赌钱不赌了,喝酒不能喝了,和朋友出钓鱼爬山打马球也不行了,活在里面干嘛?看人家磕头啊?”
“你说的对,”李蓉喝了口酒,点着头道,“是这个理。”
“嗯,”荀川也应了声,“我也觉得,所以那天晚上宫宴,你吓死我了。”
“对不住,”上官雅拍了拍荀川的肩膀,“当时没想到还有人不想当太子妃。”
“你得想有谁愿意当太子妃。”荀川语气颇为嫌弃。
“那个柔妃的侄女儿,”上官雅打着结巴,“叫谁来着?”
“这不重要,”李蓉挥了挥手,“反正也不能当我弟媳妇儿,我弟多好的人啊。”
“是啊,”上官雅点头,“多好的人,被太子的位置耽搁了。"
荀川也点头:“上官小姐说得对。”
三个女人低低说话,上官雅喝得多,早早撑着下巴在一旁打盹,李蓉看了她一眼,亲自给荀川倒了酒,两人碰了杯,李蓉低声道:“明天就走啦?”
“嗯。”荀川轻声开口,“就不特意同殿下告别了。"
“行。”李蓉点头,“也不是什么大事儿,就是不知道再见的时候,是什么日子了。"
“那可能要等殿下大权在握了。”荀川笑起来,“殿下放心,卑职在外,会好好为殿下办事的。”
“我知道,不过你也要改改性子,别太直。”李蓉和荀川碰杯,荀川应声,“殿下放心,我不懂的事,我会谨慎的。”
李蓉没说话,荀川喝着酒,过了一会儿后,她慢慢道:“殿下,那天雪地里说的话,我给您道歉。”
李蓉得了这话,她愣了愣,随后她抬眼,笑起来道:“不是什么大事儿,你也不必道歉。”
“其实那天,我也只是不给殿下添麻烦,殿下对人好,荀川心里明白。”
“你说的也没错,”李蓉淡道,“我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,帮你的确有私心,我也不会不承认。”
“殿下说的这话,我不信。”荀川说着,抬眼看向李蓉,“其实殿下心里有公道,也不会真的把人当成棋子。所谓争权夺利,对于殿下,其实更多只是自保,自保之余,殿下心中还有几分热血心肠。我知道,殿下心中有殿下想要的世界,而那也是荀川心中,想要的世界。”
李蓉静静看着荀川,荀川举起杯来:“其实,秦真真死了,未必不是一件好事,跟随殿下这些日子,荀川过得很开心。”
“荀川敬殿下一杯,谢殿下救命之恩。”
李蓉没说话,看荀川将酒一饮而尽。
而后她又满上,继续道:“第二杯酒,谢殿下知遇之恩。遇见殿下,荀川才知,女子天地广阔,本也有另外一种活法。”
“客气了。"
荀川将酒喝尽,而后她又满上,再道:“这第三杯酒,说出来也不怕殿下笑话,第三杯酒,是感激能与殿下、阿雅相遇,虽然相交时间不长,但荀川却将两位当做朋友。这一杯酒,算作朋友情谊,祝愿未来长路漫漫,我等三人,不负此生。”
“这杯我喝。”
上官雅本睡着,突然就醒了。荀川看过去,看上官雅举了杯子,高兴道:“来,喝完这杯酒,我也得走了。"
“你们都喝了,我怎么能不喝呢?”
李蓉笑起来,她举了杯子,同另外两人的杯子轻轻触碰而过。
杯子轻触的时候,李蓉心中微漾,这是她上一世从未体会过的感情。
不同于爱情缠绵悱恻,不同于亲情浓厚深沉。
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,但就像这一杯水酒,清爽中带了几分甘甜,润得人通身舒畅。
三个人喝了酒,荀川便起身去,低声道:“我去找我哥说说话。”
“你哥知道你活着?”
上官雅颇有些好奇,荀川点头:“嗯。”
说着,荀川便举了酒杯,朝着秦临走过去。
“我有困了,”李蓉也起了身,“去醒醒酒。”
上官雅点头,挥手道:行吧,我也得走了。"
人群各自散去,李蓉回了长廊,她也不知道怎的,趁着酒意,用衣袖一扫台阶,便坐了下去。
这一夜月朗星稀,倒也是个好天气,李蓉坐了一会儿,裴文宣便寻了过来,他看见李蓉坐在台阶上看着月亮,他轻笑起来:“殿下。”
“啊,”李蓉转过头去,看向裴文宣,“外面的人都送走了?”
“送走了。"
裴文宣说着,走到李蓉身边来,温和道:“地上凉,殿下起来吧。”
“我都捂热了,”李蓉抬手,拍了拍自己身边,“你让我起来,倒不如你坐下。”
裴文宣轻轻一笑,便坦然坐在了李蓉边上:“殿下在做什么?”
“荀川今晚走。”
“殿下不去送她吗?”
裴文宣陪着李蓉,颇有些奇怪,李蓉笑了笑:“送了做什么?别离易伤悲,这种时候,就不见了。"
“殿下不是矫情人。”
裴文宣轻笑,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,李蓉看着天上的月亮,她轻声开口:“裴文宣,我有朋友了。”
裴文宣转头看李蓉,李蓉笑起来,她面上有几分高兴:“我有朋友,有家人,这一辈子,我觉得挺高兴的。虽然未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,可现在,我觉得该有的,我都有了。"
“殿下还差一样东西。”裴文宣温和出声,李蓉有些奇怪看他,就见裴文宣转过头来,含笑瞧着她,“殿下还缺一个丈夫。”
李蓉没说话。
他们距离得很近,裴文宣的瞧着她的目光,像是一张温柔的网,它轻轻飘落下来,拢在她周身。
她低头一笑,转过头去。
裴文宣见李蓉不应声,他倒也不恼,他看着天上的月亮,心里开始勾勒了一个方案。
凡事都是要有计划的。
裴文宣心里琢磨着。
把李蓉推出去的时候,要有计划,如今想把李蓉追回来@也得有个整体方案才行。
裴文宣漫无目的思索着时,上官雅被苏容华搀扶着往府外走去。
“我没有醉,”上官雅一脸认真和苏容华强调,“我走路都还稳稳当当,你看。”
“行行行,”苏容华看着走路扭来扭曲的上官雅,妥协道,“你没醉,你特别清醒,以后少喝行不行?”
“我姐妹要走了,”上官雅抬手比划,“多大的事儿啊,我怎么能不喝呢?”
“你喝也可以,”苏容华哭笑不得,“能不能不要拖着我,这么多人看着呢。”
“你平时不都追我跑吗?”上官雅皱起眉头,“这时候你跑什么呢?”
“我不想跑啊,”苏容华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侍卫,“问题你这么一个大姑娘,你拖着我不像话啊。”
“我就要烦你,”上官雅停住脚步,说得认认真真,“我喝了酒,是很烦的。”
“我体会到了。”
“所以我要折磨你,我要让你名誉扫地,让你千夫所指,让你身败名裂,以后,你就再也不来烦我了,"
苏容华看上官雅说得认真,他笑得停不下来。
他本来也就是觉得上官雅这人真有乐子,现下竟然也瞧出几分可爱来。
他看了一眼后面的侍卫,这都是上官家和苏家的人,他凑上前去,小声道:“上官小姐,其实有一个办法,可以让我马上名誉扫地。”
上官雅皱起眉头,苏容华伸出手:“你拉着我的手走出去,我就是你的人了,你不要我,我的名誉就没了。"
上官雅听着,她喝得有些晕,皱眉想了一挥,竟觉得苏容华说得有几分道理,她伸出手,握住苏容华的手,认真道:行,走吧。”
苏容华见她真信了,笑得停不下来。
身后的侍卫上前来想劝,苏容华摆了摆手,摇头道:“别说出去就是了。"
苏容华和上官雅拉拉扯扯到了门口,上官家的人上来,和苏容华一起,终于把上官雅送上了马车。
等上官雅上了马车,苏容华回过头,就看见自家马车停在边上,苏容卿站在旁边,手里提了一盏灯,静静看着公主府的门口。
苏容华见到苏容卿,不免笑了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怕大哥醉了。"
苏容卿笑起来:“所以过来接你。”
“我有分寸。”
苏容华说着,到了马车边上,苏容卿抬手扶着苏容华上马车,苏容华摆手道:“我真没醉。”
苏容卿应了一声,将灯交给下人,自己上了马车。
上马车之后,他转过头,从马车里看着公主府的牌匾,苏容华喝了口茶,一回头就看见苏容卿的目光。他迟疑了片刻,终究是什么都没说。
酒席散去,人各自分散。
荀川和秦临道别之后,便自己收拾了行李,开门走了出去。
她一开门,就看见一个少年等在门口,荀川愣了愣,随后才反应过来,哑声道:“太子殿下。”
李川看见荀川,一时有些尴尬,他站在门口也不知道说什么,荀川等了片刻,平静道:“太子殿下若无事,荀川先行离开。”
“那个,”李川叫住她,忙道,“那个,你今天就走了?”
“嗯。”
“你伤好了吧?”
“好了,多谢殿下挂念。”
“嗯。”李川点着头,荀川等了片刻,见李川不说话,她抱拳行了个礼,转身离开。
她走了几步,李川终于没有忍住,叫住她道:“秦姑娘!”
荀川顿住步子,李川看着她的背影,抿了抿唇,终于是张了广袖,微微躬身:“对不起。”
荀川没有回话,过了片刻后,她恢复了少女清朗的声调。
她似乎还是九幽山上初见那个姑娘,始终保持着一种拒人于千里外的清冷,低声道:没关系。”
说完之后,她便提步离开。
李川直起身来,他看着姑娘黑衣长剑,踏着月色而去。
那是李川作为太子时最后一次见她。
荀川彻底离开之后,下人来给李蓉报告:“殿下,荀大人走了。"
李蓉终于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来,她撑着自己想要起身,她刚一动,裴文宣就上前来,不动声色扶住了她。
李蓉抬眼看了裴文宣一眼,听裴文宣笑道:“走吧。”
说着,裴文宣将手滑下去,握住了李蓉的手。
李蓉审视看他,裴文宣假装没收到李蓉的目光,拉着她的手,温和道:“殿下,明日你想吃点什么?”
李蓉不说话,静静由裴文宣拉着,裴文宣心里慢慢放下心去。
他想好了,追李蓉这事儿,不能操之过急,还是要分三步走。
首先是习惯,他要逐步让李蓉习惯他的存在,习惯他的亲密。
等李蓉习惯之后,再是稍稍放开,欲擒故纵,让李蓉反过头来被他吸引。
等李蓉对他产生感情,他再策划个大事件,英雄救美,让李蓉和他真情告白。
裴文宣想得美滋滋,差点笑出声来,李蓉看了他一眼,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。
相比于裴文宣,李蓉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了一一只要不谈感情,一切都有得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