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章 宁可我负天下人,休叫天下人负我
第七十二章 宁可我负天下人,休叫天下人负我 (第2/2页)“咦?”
曹操眼里闪着狐疑的光芒,推开窗扉,又把耳朵竖起。
“是的……就是磨刀的声音。这么说,吕伯奢出门时嘴上说是到邻村买酒,也许是想密报县官,绑了我们,领取朝廷赏赐。”
曹操嘟囔着。
昏暗的厨房里,四五个男女你一言我一语,一口一个绑了、杀掉之类,声音明明白白地传进曹操耳朵。
“毫无疑问,这是要把我们关在房间里,阴谋加害于我们。既然如此,我们得先把他们斩了。”
情况紧急,曹操把事情告诉陈宫,突然跃出,转眼就把受到惊吓的一家人,总共八口,统统斩杀。
曹操先催促了一句:“快,逃吧!”
这时,又传来异样的声音,还有活物的扑腾声。
二人顺着声音来到厨房外边,只见一头活猪,脚吊在树上,不住叫唤。
“啊呀,糟啦!”
陈宫后悔已极。
他明白了,这一家人方才是要杀猪做菜。
曹操打算快快消失在黑暗中。
“公台,快来!”
“噢。”
“磨蹭什么呢?”
“可是……心里太不好受了。不胜惭愧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这人杀得毫无意义!可怜一家八口啊,为了抚慰我们旅途的劳顿,专门杀猪,是要款待我们的。”
“你是在后悔这事,朝房里双手合十吗?”
“我想,起码念念佛,请求饶恕斩杀无辜的罪过再走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这可不像英雄豪杰啊。做都做了,已然无奈。战场上一天要埋葬生灵成千上万。就算我们自己,不知何时也会被杀。”
曹操有曹操的人生观,陈宫有陈宫的道德观。
这点两人不同。
可现在是一莲托生的伴儿。不能争论。
两人向黑暗中奔去。解开拴在林子里的马,飞身上马,逃出两里多地。
这时,有人在马背上绑着两个酒坛从对面走来。越走越近,熟透的水果香味扑鼻而来。来人胳膊肘上抓着水果篮。
“咦,这不是孟德吗?”
来人正是去邻村买酒回来的吕伯奢。
曹操觉得此时遇见他实在难堪,慌忙道:“哦,是叔父哪。我们白天来此途中路过一家茶馆,落下重要东西。刚才突然想起,这就去取。”
“可以差家里的仆人去嘛。”
“不了不了,骑马就是一鞭子的事,不费劲儿。”
“那就快去快回。我已经吩咐家人杀猪做菜啦。还找到美酒,弄到手啦。”
“哦哦,去去就来。”
曹操草草应付几句,别过吕伯奢,挥鞭抽马。
走了一里来地,曹操突然勒马,“喂”的一声,叫住陈宫。道:“公台,你且在此稍后。”
说完想起了什么似的,再次掉转马头,飞驰而回。
“这是去哪儿呢?”
陈宫心中不解,感到奇怪,等在那里。
片刻,曹操返回,看上去心结已解,道:“这下好了。来,走吧。我把刚才那位也干掉了。一下刺死。”
“什么?你杀了吕伯奢?”
“嗯。”
“已经滥杀无辜,如何还要杀此善人?”
“他若回家,见妻儿仆人统统被杀,再善良的人也会仇恨我等。”
“那也是不得已的。”
“如果他去报告县官,便是我们的大患。丢卒保车吧。”
“可是,滥杀无辜,有悖人道啊。”
“否。”曹操像吟诗一样大声道,“这就叫‘宁教我负天下人,休教天下人负我’。……好了,赶路吧。”
“此人可怖。”
听曹操一言,陈宫重新深思曹操的为人和行为,心生恐惧。
此人并非拯救天下苦难之人,并非真正忧世之人,而是欲夺天下的野心家。
“我错了……”
事已至此,陈宫懊悔不已。
他意识到,自己赌上男人的一生,跟曹操结伴,为时过早。
可是。已然走上这条路。弃官,抛妻别子,走上这条荆棘丛生的路,心里是有准备的。
“后悔莫及啊……”
夜已阑珊,月已爬高。借着深夜月光,走了十里地。
在不知名的古庙破败的门前,下马小憩。
“公台。”
“哎”
“你也睡一会儿吧。离天亮还有些时间。不睡,明天赶路会累的。”
“睡吧。但这宝贝马可不能被盗。我把马拴到没有人的地方去。”
“哦,是吗……唉,真遗憾哪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杀了吕伯奢,却彻底忘了把他带的美酒和水果抢来。还是有点慌啊。”
“……”
陈宫再无勇气回答。
把马藏好,片刻以后回到原处。曹操已经在古庙椽下沐浴着月光,心情爽快地酣睡。
“此人多么胆大妄为啊!”
陈宫盯着曹操的睡脸出神,既憎恨又佩服。
“自己过高评价此人了。此人才不是真正的忧国大忠臣呢。人事难料,他不过是一个心如虎狼的大野心家罢了。”
陈宫心想。但还有佩服的一面。
“可是,不管他是野心家也好奸雄也罢,他的大胆、热情和我不得不高看一眼的雄辩之舌,卓尔不凡。定能成为一方英杰啊……”
他独自一人心里暗想。
想到这两点,陈宫扪心自问,暗自忖道:“现在,趁熟睡之机刺杀曹操也是可以的。留着他,这样的奸雄日后必会为祸天下。……是啊,还是现在替天行道为好。”
陈宫拔出剑来。
曹操鼾声大作,浑然不知有人已经瞄上自己酣睡的面孔。
那张脸实在端秀。陈宫犹豫起来。
“不,等等!”
杀死酣睡之人不算大丈夫所为。是不义之举。
而且,当今乱世,诞生出这样一个奸雄,乃是天意亦未可知。在他酣睡之际夺了他的天寿,也许反倒有违天意。
“啊……现在还犹豫什么?我也过于自寻烦恼。月光敞亮,是啊,我也望着月亮睡上一觉吧。”
想到这里,陈宫悄悄收剑回鞘,在同一个屋檐下蜷成一团,很快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