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 第 14 章
14 第 14 章 (第2/2页)朱郎中是一位乡村赤脚游医,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,都常找他看病。
此人医术高不高暂且不论,他的医德声望很高,若是治好了地主乡绅,主家封一个鼓囊囊的大红包他会笑纳;若是治好了农民,给几十个铜钱,他神态自若收下;若是碰上了穷到极致的病患,他也接受医药费赊欠,且没有时限从不催逼,什么时候穷人手头宽裕了,什么时候拿钱还他便了。
小唐氏道:“前后几个月共赊了七十文。公爹去世后,婆婆伤心过度几度晕死过去,是朱郎中过来给灌了汤药才救下的。”
楚鸾颔首道:“咱们把赊欠的医药费给还上,再买些礼物登门致谢,方不失了人情。”
小唐氏愣住:“礼物?朱郎中名声在外,穷人赊欠医药费,也从不收利息的。咱们家眼下也是捉襟见肘,把七十文医药费补上后余钱不多了,再买礼物恐怕……”
“他收不收是他的事,送不送是我们的事。钱用完了可以再挣。他几次三番救了祖母的命,又体谅穷苦人难处不索逼,算是咱家的恩人了。”
楚鸾知晓大伯母不容易,精打细算是人之常情,但不论古今,人情往来这一块都不可废,“常言道,恩有重报。多多少少得有所表示。”
小唐氏恍惚间,仿佛从大侄女身上看到了夫君的影子。
楚家长子,是个八面玲珑的男人,从不得罪人与邻里相睦,村里就没有说他一句不好的。被拉壮丁去北方打鞑子之前,夫君就是家里的顶梁柱。
朱郎中好酒,集上有两家酒坊,一家叫酒为天,生意火爆客人往来如梭,一家叫醉飘香,门可罗雀一个客人也无。
“怎么差距这么大?”楚鸾很是疑惑。
“这醉瓢香的少坊主有狐臭,离多远都能闻到那个难闻气味儿,乡亲们都说这家店应该改名叫醉飘臭。”小唐氏解释道,“这臭烘烘的东家酒坊主酿出来的酒,那不也是臭的,降价也没人买。”
楚鸾心道:“狐臭是腋下排汗过多,经细菌分解产生不饱和脂肪酸,遂出现难闻的气味儿。这种臭味再怎么,也不会溶解于酒。”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往右边的醉飘香而去。
小唐氏想阻止却没能拉住大侄女儿:“哎?你别去啊。”
她推着个小独轮车,车上载着一斗米。踌躇了半晌,到底还是没跟过去,她实在是不想闻狐臭味。
醉飘香的少坊主是个俊俏儿郎,白净面皮桃花眼,头戴玉冠,一袭白衣直缀,衣缘四周镶以黑边,大襟交领,勾勒出挺直的好身板。如果不是那惹人厌的狐臭,定能引得姑娘们频频回首、暗送秋波。
他此刻双目无神,正对着账本唉声叹气:“上个月只卖出去三斗酒,这个月一坛子没卖出去。我跟父亲和大哥怄气,信誓旦旦地带着银子出来开铺子创业,本想证明自己的能力,结果……哎,我真是没用。”
“这酒水怎么卖?”
楚鸾上前问价。
“醇酒五十文一斗,次等的浊酒二十文一斗。[1]”
少坊主本能地回答,须臾,猛地抬起头来——竟有客人上门买酒了!
他下意识地往夹紧胳肢窝,唯恐自己熏跑了这位小客人。
楚鸾面不改色,没有流露出任何厌恶的情绪,昔日与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大体老师为伍,那味道可比狐臭刺鼻多了。她指着一大小适中的老式酒坛子,问道:“这种坛子可以装多少醇酒?”
少坊主压抑着激动,嗓音沙哑:“可装半斗,二十五文钱。”
楚鸾点头,数了钱:“我要一坛子。”
少坊主希望能把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客人发展成回头客,特意用了最漂亮的坛子装上:“您是本店今日开门第一桩生意,买一赠一,送您一坛浊酒。”
说着,他十分大方地从橱柜里提了一坛子浑色浊酒来,质量是比醇酒差些,也值个十文钱,度数和米酒差不多,村民们多爱喝这个,解渴又不醉人。
“不白吃你的酒。”
楚鸾欢喜:“我略通岐黄之术,有一张祖传的治狐臭方子,颇有奇效,烦请借纸笔一用。”
来而不往非礼也。
这少坊主眼神清澈为人爽快,一看就能处,她正好也需要一个能够稳定提供酒水的长期合作伙伴,好蒸馏提取医用消毒酒精。
少坊主递上一根秃笔、一张比较粗糙背面有草秆、纸屑粘附的黄麻纸,心中潮起一缕渺茫的希冀:“这些年我看过许多郎中,吃过的汤剂、用过的偏方少说也有十几种,可都不见效果。您祖上的方子,当真能药到病除?”